孫宏斌從1998年到2002年,順馳天津開發了近30個項目。雖然孫宏斌沒有賺到大筆利潤,但對地產模式帶來了巨大震動。孫宏斌帶來的第一大震動是速度。他徹底打破了房地產平均開發周期18個月的慣例,一舉縮短到7個月。與速度緊密相關的是模式。以今天的研究來看,順馳的速度從戰略上源于孫宏斌急切的稱王之心,從戰術上則源于他老練的IT模式。 孫宏斌的房地產開發模式后來被稱作“現金—現金”模式或者“地產戴爾”模式,這一模式的核心是利用很低的自有資金啟動項目,迅速轉入土地開發進程,然后以銷售回款支撐后期建設與城建配套等,再用毛利作為新的自有資金啟動新項目,如此循環,極速滾動。按照他的模式,只要每一個時間點拿捏得當,每一步戰略執行到位,這一模式不僅行得通,而且威力巨大。
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。首先,孫宏斌憑借這一模式,4年就從天津一個普通的代理商變成名震津門的開發商,6年就成為天津房地產開發商老大。而從1998年到2002年,孫宏斌四年開發出30多個項目。其次,2002年,國土資源部簽發11號文件《招標拍賣掛牌出讓國有土地使用權規定》,叫停沿用多年的土地協議出讓方式,孫宏斌看到該文件為開發商的全國擴張掃清重大障礙后,迅速將這一模式復制到全國。離開天津的2002年,順馳規模不過10億,到2004年,順馳就已經逼進百億,不到三年,翻了10倍,差一點就掀翻萬科,坐上全國老大的交椅。論智論勇,孫宏斌都堪稱中國房地產業的超一流人才,但不幸的是,這個超一流人才偏偏犯了一個三流,甚至不入流的錯誤,那就是毫無風險意識,更不要說像華為那樣時刻準備過冬的危機感。房地產業有四大風險,一是政策風險,二是市場風險,三是執行風險,四是系統風險。
從政策上,因為市場的敏感,中國地產的政策層出不窮,開發方向(如90/70)、土地轉讓方式、預售許可時間、土地款交付時間與比例、貸款利率等政策的調整,每一招都直截開發商的現金流。市場風險與執行風險同樣能要順馳的命,像如今這樣股市大跌、房價下拐、信貸緊縮、消費者觀望等全線崩潰的系統風險更是如此。
在孫宏斌的模式中,他根據城市和項目大小把進攻路線分成M1、M2、M3、M4四條,東線進攻不利,西線馳援,南線不力,北線救主,但他從沒考慮如果全線潰敗還怎么玩。忽略或輕視這些風險是孫宏斌在做順馳過程中犯下的最大錯誤,就好像他以過人的智慧設計了一輛極速戰車,但忘記了前進的路上不僅有坑有河,還有懸崖深谷,結果栽得頭破血流。孫宏斌與他們真正的區別其實并不是孫宏斌不計風險,而是人生理想不同。一般地產商都想創富,而孫宏斌是想稱王。早年孫宏斌跟隨柳傳志做聯想,負責分銷渠道時,就已經王氣畢露,企圖功高震主,另立王朝,但柳傳志發現及時,處理果斷,孫宏斌不僅稱王未成,反而獲罪入獄四年。出獄之后的孫宏斌不僅急需用順馳的成功來證明自己,彌補失去的光陰,他一定還想向世人證明:孫宏斌就是王。
2003年,在中城房網重慶會議上,孫宏斌曾當面向王石下戰書,要成為中國地產的一哥。孫宏斌在北京昌平金池蟒山會議中心為順馳高層連續開會17小時,做了題為《鴻鵠之志向,螞蟻之行動》的演講,其實就是稱王宣言,而看似口無遮攔的百億計劃,其實就是一個應景而設的登基儀式。為了稱王,孫宏斌在兩個方面向利潤做出了重大妥協,一是不惜代價拿地,二是合作開發。
在拿地方面,莽山會議之后,順馳一年時間拿地近千萬平方米,僅需要支付的土地款就高達100億元,尤其是轟動京城“北京世紀第一拍”,更顯出其王心之急,霸心之重。高價拿地的直接后果是順馳的房價往往明顯高于其周邊其他項目,管理成本占總成本也高達8%~9%,遠高于2%~3%的行業平均水平。更不可思議的是,在一貫被認為是暴利的房地產行業,順馳2003年和2004年的凈利潤率據稱只有3~4%,而萬科從來不會低于15%,富力與中海更是超過30%。但孫宏斌偏偏不看重利潤,只要能當上老大,掙多掙少,他不在乎。
合作開發的后果同樣嚴重。因為這不僅會分流利潤,還有造成管理混亂,更重要的是難以達成戰略共識,完美方案往往被執行得牛頭不對馬嘴。當然,孫宏斌不是絲毫沒有意識到合作的副作用,為了抵消這一點,他大膽啟用年輕人,因為與老將相比,年輕人更勇猛、善學,執行命令不打折扣。在順馳的團隊中,鮮有40歲以上者,后來的董事長汪浩更是只有34歲,開全國地產業之先河。孫宏斌的新兵戰略也是用意明顯,以最快的速度復制順馳模式和體系,而不是產品。這并不是致命的,致命的是他對速度的追求越來越高,以至于后來根本沒有足夠的老兵來帶新兵,結果順馳很快變成一幫烏合之眾的名利場,孫宏斌的雄韜偉略到他們手里已經演變成吹牛扯蛋。
孫宏斌的命運頗有戲劇性,他為公司取名順馳,本身也具備稱王的很多素質,但他的稱王戰略偏偏與中國最有名的一句稱王口訣背道而馳。孫宏斌如今正以融創為平臺,謀求東山再起,但如果不改霸王之術,他恐怕還會落個悍將之命。